老保山的年味
春節(jié)是中國人最隆重的節(jié)日,重頭戲是三十晚上的年夜飯,要吃年菜。年菜的品種要有雞、魚、青白菜、韭菜、蒜苗、蘿卜、芋頭。這些都有寓意。雞寓意大吉大利,魚寓意年年有余,芋頭寓意愉愉快快,青白小菜寓意做人要清清白白,韭菜蒜苗寓意九打十算,腦子靈光。還有三十晚上一定要洗腳,洗了腳才趕得著好事,不誤事。
在我小時候,家家的條件不是很好,洗澡要到浴室排隊,所以澡洗不了,腳是一定要洗的。年三十晚上要供月亮,要燒月宮紙、錫箔,將好菜擺得規(guī)規(guī)矩矩敬月神。年前就上山撕綠松毛鋪在堂屋上,綠松毛清香的氣味好聞極了。三十晚上要守歲,守到瞌睡來的時候就在烤火的栗炭盆旁睡著了。春節(jié)一早要供灶君,早早就起床了,家里有男孩的首先去開財門。門楣上有大人放上的開財門錢。嘴里說著“財門財門大大開,金銀財寶滾進來,滾進不滾出,滾得滿堂屋。”我們女姊妹則穿上新衣服,對著鏡子反復照,一年才有這么一套新衣服,可稀奇了。吃完米花茶就去逛街,米花是用上好的糯米加工的,將柿餅、核桃切成薄片,將紅糖切碎,用開水泡了吃,寓意今后的日子將過得甜甜蜜蜜。這算是節(jié)日的早餐。因當時物資非常匱乏,平時我們是不得吃早餐的,春節(jié)期間算例外。保山是米花加工基地,春節(jié)加工米花的農(nóng)民會將米花捏成團,大的直徑有一尺,用五彩染色顏料做成花和福祿壽喜字樣,或是春節(jié)字樣,擺在客廳上,喜慶極了。小的有乒乓球大,兩分錢一個,給小孩吃挺合適,又叫歡喜團。大米花團那時買得起的挺少,農(nóng)民也不愿意加工,現(xiàn)在不同了買得起的人家多了去。
那時我們春節(jié)時就是逛逛街,然后上玉皇閣去摸烏龜,摸摸烏龜?shù)念^,自己的頭就不疼了,摸摸烏龜?shù)亩亲樱约旱亩亲泳筒惶哿?,摸摸烏龜?shù)难劬Γ约旱难劬筒惶哿?。將大人三十晚上給的壓歲錢在烏龜前面的功德箱上虔誠地放上一、兩毛錢,這已經(jīng)是最慷慨的了,要知道當時我們的壓歲錢只有五毛、一元,而一毛五就可以買到一碗又辣又香的豌豆粉。一毛錢就可以買到一個可心的小玩具了。五分錢可以買到一個農(nóng)民自制的吹得響的染有彩色雞毛的泥公雞,兩分錢就可以買到一個自己能吹的小氣球,一毛錢可以買到一個氫氣球或者一盅葵花籽、透心綠豆。吹糖人的大叔三分錢給你吹一個老鼠、猴子、大公雞。五分錢吹一個實心的糖口哨,既吹得響,又可以吃。
大年初一保山漢族的習俗是早飯吃湯圓,晚飯吃餌絲。這天是不動刀的,雞魚都是三十晚上切好。還有是要煮好三天的飯,因為這里家家都用的是薄松木做的甑子,飯是不會餿的。春節(jié)期間的活動從臘月廿三就開始至正月十五結束。據(jù)傳,臘月廿三這一天是灶王爺上天向玉帝稟報善惡的日子,玉皇大帝根據(jù)灶王爺?shù)姆A報來評定這一家人的行為。這一天居民要買一點糯米白糖,貼在灶王爺嘴上,即灶門上。燒過灶君紙后,還要禱告:“灶王爺。請上天,好的好的多說些,害(方言即不好的)的害的少說點”。
1991年的春節(jié)我是在北京過的。春節(jié)前一個月,我到北京校對《保山市城鄉(xiāng)概況》一書,因不清楚當時北京的印刷廠節(jié)前節(jié)后各半個月是不能正常上班的。好不容易來到北京,只好耐心地在旅社等候。天天吃海鮮方便面,二兩糧票一毛五一袋,吃得我現(xiàn)在看見方便面就惡心。春節(jié)這天為了犒勞一下自己,買了三包香蕉,乖乖,付了11元人民幣,11元人民幣在保山買香蕉得好大一把。西瓜子倒是挺便宜,2元買一大包。春節(jié)那天一大早,我起床出門打開水,奇怪,誰將雪白的面粉撒了一地,原來是下雪了。我住在北京的北太平莊,在北影旁邊,離圓明園也很近。這里的街上,也有人在放鞭炮,但顯得冷清。畢竟是大都市,地方太大,且天氣冷,不像我們小地方,天氣好,人們都集中在幾個熱鬧的地方放鞭炮、逛街熱鬧。
1996年,我在保山瓦房搞農(nóng)業(yè)學大寨工作隊,當年春節(jié)不放假,就地過春節(jié)。瓦房糧管所的老黃把我請到他家,除了有雞、魚,還有涼拌豌豆粉。瓦房雖然是山區(qū),但還是很有文化氛圍的。幾乎家家都貼對聯(lián),對聯(lián)是請當?shù)氐奈幕藢懙?。生產(chǎn)隊還組織舞獅隊,分別到各個人家的院子里舞,還根據(jù)各家的具體情況編一些吉利話喝彩,叫“賀吉利”。春節(jié)前山區(qū)人洗被子,順便將粉好的糯米面放在上面曬。當時雖然還很困難,但是再難春節(jié)期間的湯圓是不能省的。所以春節(jié)期間,你無論到瓦房的任何一家農(nóng)戶家,他們都會熱情地給你煮大湯圓吃。家家的院子上都插著一根從山上砍回的大松枝,寓意素白長青。無怪人們說你沒錢在大城市就得餓死,但在山區(qū)你兜兜里一分錢沒有,也可以填飽肚子至少一個月。春節(jié)山區(qū)最有特色的是舞獅子,獅子頭大大的、眼睛大大的。五彩的獅衣,舞獅人舉著獅尾,大聲地喝著彩。喝彩詞多是觸景生情,千變?nèi)f化的,全憑喝彩人腦瓜子的反映:獅子耍得笑盈盈,來到貴府玩獅燈,自從小獅朝賀后,你家更是人強財旺五谷豐;獅子耍得頭抬抬,貴府學子必成才,自從今晚朝賀后,你家門庭增輝財源滾滾來;獅子耍得笑哈哈,今晚朝賀名世家,自從今晚耍過后,名聲越傳越遠大;小獅耍得笑瞇瞇,高燈遠照十八里,朝賀師傅好手藝,名聲遠大傳千里;雙獅耍得笑盈盈,好似同娘一孿生,自從今晚同歡后,兩村雙獅情更深;雙獅耍得笑瞇瞇,你我兩家如親兄弟,互幫互助聯(lián)感情,相敬相愛更親密;獅子耍得頭抬抬,歷來我們都相愛,何必客氣講周禮,經(jīng)常相會常往來;獅子耍得笑哈哈,你我好比是一家,同歡同樂在一起,手足之情倍增加。
保山的農(nóng)耕文明源遠流長。正月十五是哀牢犁耙會,又稱農(nóng)民的狂歡節(jié)。每年這個時候,人們都要通過參加哀牢犁耙會為春耕做好準備。哀牢犁耙會發(fā)源于哀牢國時期。哀牢山有金井,傳說是哀牢王預測來年雨水豐欠的一個小水塘。農(nóng)民們在這里買賣犁頭、耙齒扁擔、囤籮、糞箕、簸箕、曬笆、索子、鋤把、草鞋、菜刀、砧板應有盡有。哀牢山腳是哀牢文化的文藝演出場地,大官廟里彈著洞經(jīng)音樂,廟門口放的功德盆里全是花花綠綠的鈔票。來的人不單是保山周圍幾縣的人,還有緬甸、泰國前來尋根的人。約有十萬人之多。賣特色食品燒肉豆粉的攤點多的是。據(jù)《馬可·波羅游記》記載,這里的居民有吃生肉的習慣,后來演變?yōu)橛玫静轃S后才用豌豆粉、水腌菜拌。這就是保山火燒肉。
犁耙會不單是河圖趕,哀牢山后的丙麻鄉(xiāng)也趕。出售的農(nóng)具和河圖差不多,只是規(guī)模要小得多,人數(shù)也少得多。
沙必璐/文 范南丹/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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